薯薯。瞎说八道造梦文学家,到处爬墙顶级街溜子。乙女文甜饼选手,偶尔有别的cp产出。

【度朔桃枝/岁除隅中】群愚史诗

*我流童话,唐朝if线,情节不符合史实,一切为了口嗨,请勿相信

*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胜意


群愚史诗


756年12月31日 卯时


杜甫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竹榻上。他先是注意到外面正在下雨,从窗户漏进一道雾濛濛的光正好照在他眼睛上,转过头才看见坐在对面的李白。


“哟,子美醒了。”男人从诗稿与清酒中抬起头,唇角微微扬起,“灶上热着白粥,想喝吗?”


杜甫反应迟钝地摇摇头,思维一时陷入停摆。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太原高适多年前买的的书院里,看诊累了就歇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他的目光在这个陌生的茅草屋内扫了一圈,再度落回对面披散着白发的男人——这个人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前几日才从洛阳来信说要北上潼关。


杜甫揉了揉因睡太多而发胀的太阳穴,开门见山:“给个解释?”虽说是反问,却更像是上位者惯有的强势。


“情况复杂,简单来说,你睡傻了。”李白啜了口清酒,惬意地眯起了眼。


就知道这家伙没有半句正经话!


杜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下床坐到李白对面,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饮下。这酒裹着浓浓的果酸,杜甫嫌弃地重重放下杯子,“别闹,到底怎么回事?”


杜甫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准备听他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李白张了张嘴:“因为……”


一道犀利的破空声割裂了雨天独有的宁静。


杜甫感觉眼前一瞬间掠过什么东西,他头侧的墙壁上钉上了一支箭,箭羽雪白,犹在颤抖。他连忙转头看向李白,刚想质问他又捅了什么大篓子,就被人一把提起来翻出了窗户。


如果说被人抱在怀里跳山这件事能排进杜甫生平十大匪夷所思事件前三,那么接下来李白给他的答案绝对能位居第二——


“因为我去找你的时候,发现有人想杀你啊。”



杜甫坐在临山的客房里,房间宽阔,整面墙宽的窗户恰好可供旅人眺望满山苍翠。屋内陈设古朴雅致,杜甫转了一圈,发现了一座红泥小炉,于是要来一壶花雕,准备烫酒喝。


神仙真便利啊!能在瞬息之间纵横江河万里。


他仔细观察温酒的火候,在心里无限感慨。


如果在杜甫状元及第、意气风发的那年问他山的下面会是什么,少年必定回你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但如果是现在,他肯定会说是海。


云雾缭绕,群青的海。


他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就头晕得闭上了眼睛,侧脸紧贴着李白的胸腔,感受到男人轻笑时胸腔的颤动。


“好啦。前几年来这游玩,意外发现了这间客栈,本想回去带你来的,但你忙于科考,就只能遗憾作罢。”李白轻轻松松放下杜甫,悄悄探手过去捏捏状元的指掌,迎着对方的目光柔软了眉眼,“这次就当了却遗憾吧。”


杜甫下意识握住李白闹腾的手指。太痒了。好像痒到心里了。



“我辞官后一直在达夫的书院教书,没得罪什么人,那只能是从前官场的势力了……”杜甫消化着前情提要,同时思索着追杀自己的人究竟来自何方,他看向烟雾缭绕的汤池,隐约能看到李白高挺的鼻梁和如白云流淌般散开的长发,“可,大理寺能得罪的人海了去了!”


一阵水流声,李白翻身面朝杜甫的方向,下巴枕在交叠的手臂上。


隔着氤氲的水雾,杜甫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在大理寺经年累月磨砺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是能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首先排除李白欺骗他的可能。


杜甫皱起眉头,飞快回忆这几年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有些十分清晰有脉络,但有些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时间地点人物,就像有一团灯光笼罩那部分的记忆,继续往前探索,一阵剧烈的头疼。


李白观察着他的表情,忽然问:“你从前进宫时见过杨贵妃吧?我和她谁漂亮?”


杜甫没想到李白冷不丁问这种问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没个正经”。


这么一打岔,杜甫也没了纠结的心思,目光落回噼啪轻响的红泥小炉上。


烫花雕是门技术活,杜甫喜酒,从前闲来无事就钻研如何把酒烫得更有特色。有时李白来找他,大半天两个人围着炉子边品酒边交换想法,喝多了直接上床睡觉。


冬天时节长安经常落雪,雪光透过四明窗铺在李白散开的头发上,先醒过来的杜甫玩性大发,给他编一头麻花辫,气得李白半天不想搭理他。得拿好酒哄,说几句软话,李白气就消了,笑眯眯地趁杜甫睡着,在他脸上写诗。


“子美——别顾着自己喝啊!”李白拖长音故作委屈。


杜甫脱下外衫,把烫到适宜的花雕并两只酒杯放进托盘,先把托盘放在水面上,自己慢慢坐下去。温暖的水包裹全身,瞬间驱散了疲惫与寒冷,杜甫喟叹一声,惬意地靠在光滑的岩石上,


“好酒好酒!”李白过来挨着杜甫,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搭在杜甫的手背上,捏了捏。


杜甫不管他的小动作,李白背负使命下凡渡劫,虽说仙气飘飘、潇洒十足,但亲昵人的时候十足的孩子气,十分直白。


他看着身边的李白,富有力量感的修长的颈侧线条,嘴唇透着微微的水光,从左肩一直蔓延到水下的右腹部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每每看到脑海里总会浮现当年背着他去青岩求医,血水浸透了他和他,在寒风中冻成冰,又在体温中化成水……那一路走得太冷,太黑。


杜甫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子美。”


“啊?”杜甫下意识转过头,唇上触到一片温暖的柔软,随即温热的酒液渡了过来。他呆呆地咽了下去,些许液体沿着嘴角滑了下去。


李白喉结轻轻一动,用拇指揩去那些液体,把杜甫按向自己,两人接了个绵长的吻。



从汤池出来穿好衣服,杜甫一早上没吃东西,方才喝了不少酒,此刻饿得胃疼。恰好店小二送来餐食,他招呼满脸餍足的李白来吃饭。


酒饱饭足,杜甫躺在榻上,说:“感觉有力气多了!”


“你多年劳累伤神,身体底子亏损太多,泡泡山泉对你很有益处。”李白俯身亲亲他的嘴角,挨着他躺下。


总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杜甫望着窗外晦明不定的山间景色,困意再次席卷而来。李白在身边,他很安心地睡着了。


756年12月31日 未时


一阵透心凉的寒风刮醒了杜甫。


他睁开眼,入眼一片白茫茫,耳边充满了嘈嘈水声。


“你,这里,不是,为什么突然来这?”由于过度震惊加上刚睡醒,杜甫结巴道。


李白背着他迎着风走,说话间呼出一阵白气,语气稀疏平常:“没什么大事,就是忽然想起来有人说这辈子没爬过雪山人生算不上圆满,于是就带他来咯。”


杜甫心头一震,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那确实是很多年前的一件事了,他刚撞破李白是真的仙人这一事实,整天处在会不会被对方灭口的担惊受怕中。李白倒和平常一样神色如常,清早带了琴与酒拜访他,日暮时分才离去。见他如此坦荡,杜甫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神仙之腹。


况且他和这个神仙还算意趣相投。


世人都敬神,毫无疑问,杜甫是个不敬神的人。酿酒或是尝到好酒的时候他会下意识揣摩合不合李白的口味,会留意他喜欢怎样的诗集绘本,还试着观察隔三差五来他这饮酒作赋的李白眼里是否会跟他一样蕴藏期盼与欣喜,偶尔胡思乱想,揣测李白是否与自己抱有同样的情感——第一眼见到李白是在浩渺江波上,偶遇一叶孤舟,船头坐着戴斗笠的白发侠客,眼睫低垂,神情肃穆,吹着悠长古韵的曲子,那一眼就动了心。


所以说一见钟情和见色起意的本质差不多。


又是一个普普通通下雪的日子,那时自己在想什么,杜甫记不清,模糊记得李白束起长发跟自己说要去投军,身姿笔挺如山,脱口而出“真可惜,还想和太白兄一起去登雪山”。



他拍拍李白的肩,“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站在李白身侧,杜甫顿时觉得一下子冷了好多,而李白伸手过来捏他的耳垂时,寒意消散了大半——他分了些力环绕在杜甫周身驱散寒冷。


李白太适合矗立在寒山之间了。杜甫蓦地想起多年前的随想,他抓住李白收回的手,手掌下是常人的温暖。


杜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松了一口气,唇畔浮现笑意,“我怕下一秒你就回归天地了。”


李白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就这些?”


“嗯,你太好看了。”杜甫在夸人这方面一向毫不吝啬。也是这时他转头目视前方,才看到不远处的瀑布,如九天落下的银河,与雪相拥时末尾碎裂成不计其数的珠玉,在日光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李白走神了一会儿,回过神轻笑了起来,莫名其妙说:“子美,你真是一点没变。”


杜甫困惑地转头看他,撞入了另一片名为李白眼睛的湖泊,好像夏日清澈温暖的海水,也像不顾自身纵下遇见的群青。见他看过来,李白大笑起来,没了往日惯有的淡漠,好像在那一秒失去了神明的资格堕入凡尘,成为了一个真正真实的人。


这原来是一件那么好笑的事吗?杜甫有些无语。


李白慢慢收敛了笑意,眼睛里却还蓄着明亮的笑意,陪杜甫在冰天雪地里漫无目的散步。


从前为了忠君报国之心埋首于圣贤书,为了民风淳朴四处奔波也无暇顾及乡野风情,现在却因为被追杀而多了时间弥补年轻时的缺憾。杜甫想就算现在身死,咽气的那一刻他必定是心甘情愿的。


杜甫嘴里念念有词,喉间翻滚着不成形的诗句,却被人掐住下巴转过头,随之而来的是李白唇部的柔软触感。


霜雪啊草木啊乱云啊统统烟消云散,杜甫闭眼回应,心里却浮上些许疑惑:太频繁了。鼻子有点痒,想打喷嚏,但他舍不得推开李白,把喷嚏憋下去实在太难受。


李白放开他,笑着揉了揉他的鼻子。


756年12月31日 亥时


之后两人一路向南,遭遇了几次刺杀与袭击,都被轻松解决。


杜甫探了探鼻息,发现这些人无一例外,发现刺杀不成功时就服毒自尽了。


关于幕后主使的线索一点也拷问不出来。


反观李白气定神闲,“干脆就当游山玩水间的小乐趣好了。”


杜甫没有接话,吃了一口李白亲自买来的豌豆黄。


经过睢阳时李白提议歇歇脚,驾轻就熟找了路定客房。杜甫和他分开,找店铺买了一把趁手的剑。


刚走出店铺他就被一个脸上长着硕大的痦子的破旧道士拦下,道士小小的三角眼里迸射出奇异的光,他拦着杜甫上下打量,啧啧称奇。


“不知这位道长有何事?”杜甫询问。


疯道长指了指杜甫腰间悬挂的剑,蹦出一句令人费解的话,“你怎么又来买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杜甫敏锐地抓住他话语中的“又”字,脑子里顿时闪回了许多碎片:昏黄的烛火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人影被拉长,映在窗纸上被拉长像鬼魅,窃窃私语中夹杂着“贵妃”、“马嵬坡”、“安禄山”等字眼。还有自己的名字。


杜甫刚想追问,听到疯道士口齿不清地唱道:“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奇怪的唱词中混杂疯道士古怪的笑声。


疯道士一把拂开杜甫,不多时混迹在人群里。


(*选自《红楼梦》好了歌)



杜甫回到客栈有些无语地瞟了一眼李白,“这么多菜吃不完很浪费啊……”


北边战事频繁,民不聊生,他辞官当教书先生顺便替人看诊时,见过听过不少骇人听闻之事,某次——他发现自己想不起是为了何事——他躲在一间空屋里,四周墙壁上凝固了暗褐色的液体,锅子里残留的东西散发出腐烂的臭味,苍蝇绕着一截小孩的手掌乱飞。


而南边不怎么受烽火所扰,甚至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母鸡汤。


李白轻轻弹了弹他的脑门儿,“别胡思乱想了,有些事,注定无法避免。”


杜甫抬头,看见李白掩藏在灯火找不到的阴影里,只是像推酒盏一样把一碗热汤推到他面前。


“我只想你活下去。”李白稍稍前倾身子,从晦暗步入光明里。


杜甫明白了李白的执着,或者说,执念——对自己能够活下去的执念。


所以才会突然去太原带走他,带他泡温泉放松身心,怕他着凉分给他一点神力保暖,每一样吃食都经过他手,对追杀一事顾左右而言他……


违和的地方就像领口翘起的线头,杜甫一揪便揪了出来:时间不对。


“从洛阳到太原的信少说半个月,你怎么会在寄了信之后又启程去太原找我?把我带去了别的地方,而且还知道我在被人追杀?”杜甫像是喃喃自语,看向李白的眼神多了几分执掌大理寺时的犀利,“你从不做多余的事啊,太白。”


不大的客房陷入了寂静。汤水因推动而轻微晃动,烛火轻微摇晃,李白眼底的波光仿佛也在溯洄——好像经历一座平地而起的雪山崩塌,雪块揉乱了狂云,化为一潭深邃的群青。


“所以,我输给了了解我的你。”李白哑然失笑,神态间流露出不再掩藏的疲惫,他扶着额沉吟了片刻,“这应该是第三百……三百六十五次我和你度过这一天。每一次,你都会因为各种事件死去,吃饭噎死、着凉后高烧不退衰竭而死、被毒死……我记不清了,也不想记。你发现有些事想不起来了吧?在我不断回溯时间的过程里,对你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我想找出可以拯救你的办法,但你死亡的结局似乎无法更改。”李白苦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重复经历你的死亡的绝望逐渐侵蚀我,支撑我走到现在的,是子美你。”


第七次循环,我给养在书院的孩童一些钱财,本意让他们寻个真正的归处,没想到他们买了米面和蔬菜回去,你很高兴,多吃了半碗米饭,在那顿饭之前你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肚子受不了刺激,你在睡梦中没了气息。


……


第二十八次循环,我带你去了荒无人烟的大漠,本打算和你在戈壁流浪一辈子,可你望着满天星河喝着羊奶,说孩子们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你有点想书院收养的孩子了,也不知道这乱世何时结束。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


第八十九次循环,问诊途中你碰见了一桩案件,抛弃女孩的亲身父母见女儿被有钱人家收养后恶向胆边生,绑架女儿要挟富户支付巨额钱款赎回女孩。天性刚正不阿的你帮忙解决了,却被女孩的亲生父母投毒。


……


第三百三十三次循环,我带你去了长白山,你说“雪光好衬太白你的眼睛,太漂亮了,让我忍不住想占为己有”,我才意识到,你的心里蕴含着某种亘古不变而炽热的东西。


是这团明亮的东西破开黑暗,为我指路。


杜甫听完李白把整件事娓娓道来,红着眼眶一把揪住李白的衣领,吼道:“你是要在我身上耗到死吗!?”


李白抓住杜甫的手,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从自己的领口拿下来,握在掌心里,缓缓摩挲。


杜甫听到他沙哑的一句“值得”。


“我不想要一个没有你在的太平世道。”


“你太任性!”这句话在触及到他的目光时,杜甫咽回了肚子里。


两人互相对视着,没有言语。


杜甫踮脚吻住李白,凶狠的吻,未尽之言、汹涌的情感,全在吻中得到和解。最后李白温柔地在杜甫鼻尖亲了下。


“只要你活过子时,循环就会不攻自破。”李白说。



可这注定不是可以安稳度过的夜晚。


夜半号角声起,整齐肃杀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的摩擦声。窗户被打破的巨响。城外是两军对峙,屋内是刀光剑影。


那一晚没有月光,整个睢阳城的百姓与军人看见浑身是血的华发男人提着一柄长剑,谁挡杀谁,一双深色的眼瞳翻腾着浓浓的杀意。


多年后全国各地的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最津津乐道的睢阳城之战,描述评定战局的那个人都不约而同用一句话概括“千军万马避白袍”。


一缕曙光撕裂了黑夜,照在烽火荼毒的土地上,照亮绝望挣扎的人们的面孔。


睢阳城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副人间炼狱的惨像。



杜甫抓紧剑把手,小心靠近尸体中心的那个人。


他最喜欢的白发沾染了血污,那对群青的眼瞳死寂沉沉。


浴血奋战一夜的李白早已失去神志,察觉有人靠近,不由分说举剑刺过去——


一向快准狠的剑锋这次却偏了几寸,刺了个空。


杜甫疾步上前抱住脱力要摔倒的李白,摸着他凝结着血块的头发,颤声说:“太白,我们回家。”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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